潮湿又破败的柴房,琅珏就被关在这里。

他手脚被绑,没有挣扎的心思,只微微蜷着身子,抱膝静静坐在地上,靠着捆柴。这是一个不自觉地自我保护动作。今天以前,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关起来,更加想不到的是,关他的那个人居然是……

琅珏闭闭眼,心还是沉得厉害。

他想起那个时候,寂琉轩狠狠把他勒在自己怀里,轻声求他离开,他说自己会渐渐变成一具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,甚至会忘了自己是谁……

他想,这没有关系,自己会一直待在他身边,帮他记着所有的事。如果他忘了,他就告诉他,帮他回想起来。

那个时候寂琉轩的确,忘了很多的事,又不断地记起一些,他整个人,别说情感,就连记忆都不受他自己控制。时有时无、此起彼伏的情绪总让琅珏感到害怕,总想彻底为他解了这断情绝欲丹。

可是真到了离开他,也不过数月的光景,他竟然全然记不得世人还有他这么一个人。

这算什么……

寂琉轩,你以为你吃了断情绝欲丹,你就委屈了吗?敢这么随随便便地忘记我,以为我不会生你的气吗?

琅珏面无表情地抬手掩住双眼,眼眶没有眼泪溢出,胸口那个位置却一片涩然。

他很彷徨,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……

原先和寂琉轩有了肌肤之亲、却没有点破这层关系的时候,他只是在心中存了些许期待。同为男人,正是年少气盛,做了便做了,总不好因着这档子事就跑到人家面前嚷着让他负责,又不是黄花大闺女。男人的贞操值几个钱?何况真要翻了脸,以后还见不见了?天竺峰上拢共就才他们三个人。

故琅珏只能装作混不在意的拖着,一边明显地示着好,一边怀着小心翼翼的期许等待回应。但是在期盼的同时他也给自己留了一线,以后实在做不成情人,大不了做兄弟嘛!再不济,大路朝天,各走半边也行。过个几年续个第二春,他琅珏又是一条好汉!

本来嘛,渴望和一个同性地老天荒,这本身就是种奢望。

琅珏怯弱的小心思自以为,寂琉轩不回应他,其实也是件好事。

不语希望自己跟寂琉轩断了,可是人就在身边,死灰都能复燃,何况*烧得正旺?叫他先下这个决定,他是做不到的。

可是等到寂琉轩真的要跟他一刀两断时,他又没甚出息地跑了回去。这一跑就再没能从这个坑里爬出来。

当时寂琉轩那个样子,叫他怎么放心一个人远走高飞?十年前他们初次相遇,他尚且不能抛下稚龄的寂琉轩,更何况有了更深羁绊的十年后。

那个时候他也是没抱什么希望的,指望一个七情六欲都没有的人爱上自己吗?琅珏还没昏头到那个地步。所以即使后来,寂琉轩在他的培养下依赖甚重,他也权当一个没了心便没了安全感的人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,仅此而已。

但是梦做多了,偶尔就会误以为是现实。

寂琉轩望着他的眼神,有时会流泻出几许温柔,说的话虽没什么起伏,却仿佛都是发自肺腑。琅珏也禁不住地开始想,也许他这次是认真的呢?

就这么不停地猜疑,直到沦陷,直到避无可避。

他以为临行前的那番承诺,会带给他们一个完满的结局,结果策马回程后,方知一切都是水月境花。转瞬间世事可以按照他完全不能设想的路线发展,最爱的那个人可以不由分说地便忘了自己。

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?

寂琉轩……他到底该拿他怎么办才好?

放任他过全新的生活?再过十年,也许他就会像所有普通男人一样,妻儿成群,子子孙孙无穷匮,有着简单又平凡的幸福。

或者尝试着让他再次记起自己?他会相信自己曾爱过一个男人吗?或者说,爱没爱过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。他现在,有靳紫荆,或许还有别的女人,也许在他潜意识中,他根本就不是个断袖。和自己的那一段,纯粹是因为好玩而已。

琅珏叹了口气,他真的觉得很累。从离开寂琉轩开始,他就一直疲于奔波,因为记挂着寂琉轩,心思又沉重。支撑他一路下来的,不过是能早点和他团聚。

现在……琅珏把自己埋进臂弯里,身后那捆柴时刻硌着他,真是不提也罢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,琅珏略微抬起头,在一片刺目的阳光下眯起眼。回过神来时,寂琉轩已经蹲在了他面前。

完全看待陌生人的打量目光。琅珏面无表情地盯着他,心却又忍不住抽抽的疼。

“你……我是不是见过你?”

没料到对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,琅珏不由怔了下。

寂琉轩摸摸下巴,换了种问法,“我们以前认识?”

谁认识你这混蛋玩意儿?!

寂琉轩突然伸出手,抬起他的下巴,端详了他的眼神半天,方道,“难道我们以前有仇?”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