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熙!

当卢勇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,案发当天在耳机里听到的那段录音再度回荡耳旁,那绝不算个故事,而是凶手对死者的精神折磨与审判;那是段独角戏,因为从头至尾都只有凶手一个人在表演,所以推敲这段录音或许就是查明凶手身份的突破点。

对于我的分析,卢勇表示了认同,他从一摞高高的文件堆里抽出一叠纸,翻看了几眼说道:“关于录音里提到的林熙以及三年前的事,我们也进行了专门的调查,不过很可惜,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,也就是说叫林熙的人三年前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,而三年前的旧案中也没有一个叫林熙的人。当然也包括你的那桩案子。”

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,这已经是卢勇第二次在我面前提起三年前的那个案子了,那段我不愿再回想的噩梦如今听来依旧刺耳,被人冤枉,被警察扣押三个月,和聂倩分手,没了工作和住处,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或许已经算得上是场噩梦了。

我用力晃了晃脑袋,努力摆脱噩梦的侵扰,“难道凶手只是碰巧利用了这段录音而已?还有,游乐场怎么会选出这样一段没头没尾的东西放进复仇密室?”

“这恐怕已经无从查起了,毕竟像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项目,关注的人不会太多,不过,谨慎起见,我还是会让他们再去调查一下,但别抱太大希望,我始终觉得凶手只是利用了复仇密室,而非创造了它。”

卢勇的话不无道理,这也马上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,“你们有没有调查过负责这个游戏的工作人员?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并不比我们七个人低,就算不是,他也极有可能和凶手有关,你想想,要在复仇密室里杀人,没有一个熟悉环境的内应也是很难办到的。”

卢勇眉毛一扬,似乎受到了什么启发,说话的声音也亢奋了不少,“不错,这一点是我疏忽了,我们只是对那个工作人员进行了正常的询问,并没有特别调查他,对,我现在立刻就让人带他过来,但愿为时未晚。”

说着,他拿起桌上的电话,把徐龙叫了进来,后者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,脚步尚未站稳,卢勇便语气严肃地嘱咐道:“老徐,有件重要的事必须由你亲自去办,还记得负责复仇密室游戏的那个工作人员吗?立刻将他带回局里进行调查,动作要快,千万别让他跑了。”

“是。”徐龙显然听出了队长语气中的迫切,没问半句原因便领命去了。

对于他们这种后知后觉的行动,我并不抱太大希望,但凡那个工作人员不是太愚蠢的话,就不会还在原地等着警察去抓他,除非他真的与这桩命案无关。

“疑点三,那个工作人员。”卢勇想了想,又在纸上写了几笔后才抬起头看着我,“不过那个工作人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,而要造成死者脖颈上那种力度的伤痕,只凭她一个人是很难办到的,所以,我们也不能排除几人合力的情况,而这也正好回答了你刚才的疑问,想要制服和勒死像李清这种健硕的男人,行凶的很可能不止一个人。”

“不错。”对于这个推断我是认同的,“虽然案发当时同处一室的有八个人,可跟李清相关的却只有两个,要是没有艾琳的那篇日记,或许我会怀疑她跟康龙就是共犯,可现在看来,以艾琳对李清的感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,加上现在艾琳已死,剩下的那个人嫌疑也就更大了。”

“你是说康龙?”

“是的。”我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。

卢勇不置可否地沉思了一会,说:“康龙确实有嫌疑,但你刚才的话只说对了一半,你们之中,跟李清有关系的并不是只有他和艾琳。”

“什么?还有人?!那个人是谁?!”

我的眼睛瞪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,和李清有关的不止艾琳和康龙,也就是说有人撒了谎,而那个人就在我们一行五人之中!

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!

卢勇看我的眼神让人琢磨不透,那是种出于职业本能的审视的目光。

我没有退让,和他对视着,良久之后他才从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来,“朱路。”

“朱路?你…确定?!”总算那个人不是林辉,这让我的心稍感安慰。

卢勇一脸严肃地看着我,语气肯定地说:“是的,我们在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时发现,一年半以前,朱路也在死者所在的健身房锻炼了大半年,而当时他的教练正是李清。那时艾琳和康龙还没来健身房,所以并不认识朱路,可李清和他绝对是旧识。”

朱路对于自己认识李清的隐瞒已经大大增加了他的嫌疑,这一点无可厚非,但是……

我皱起眉头不解地说:“可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,案发当天在复仇密室,朱路和李清就已经形同陌路,两个人相识大半年,分别不过半年多,难道彼此就互不相认了?如果朱路事出有因,那李清呢?他又是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对方?”

卢勇神色一怔,似乎并没想到这一点,他沉吟片刻后含糊地说:“嗯~这事还有待调查,姑且算是个疑点吧。”这一次他并没有提笔写些什么,而是很快转移了话题,“那接下来……”

“等等。”我突兀地打断了他,不满地追问道:“既然你们早就有了这么重要的线索,为什么还会放任朱路离开?”

我突然想起中午林辉对自己说过的话,可无论朱路的后台有多硬,这始终是件性质恶劣的命案,更何况警方明明已经掌握了如此重要的线索,却还是将他放走,这个疏忽也太大了吧?

卢勇轻轻叹了口气,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表露出无奈的神色,也让我第一次感到这个钢铁般的男人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,他说:“朱路走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他和李清的关系,其实就在你到这里之前,我们还在商量着该怎样把他弄回来?”

“看样子应该还没想出办法来吧?”

“是的,无论是让他回来协助调查,还是秘密联络国外警方遣送他回国都不现实,我想其中的原因不说你也应该明白。”

我看着卢勇,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表示理解,朱路并不是定罪的案犯,抓捕是不可能的,加之他坚强的背景,一旦离开警方的掌控想要让他再回来便难如登天了,看来在他身上的线索很可能就此中断,而这对于破案将是个巨大的损失。

若是在年少时,我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每个公民都有配合警察办案的义务,笃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,可如今看来,那不过是象牙塔里涉世不深的孩子们的理想罢了,无论在哪里,人都是不平等的,都有三六九等之分。

见我一言不发,卢勇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闷,“当然,我还是会再努力一下,不过好在我们手上可以调查的线索也不少,现在只希望老徐能把那个工作人员顺利地带回来,那样,我们就能少走很多弯路。”

他说话的口气虽然轻松,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心中的无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