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衷没有追问曦光什么,却也明白他的心情。

第二日她有意起了个大早,曦光还在睡着,她将龙桑杖在他周身绕了绕,让他睡得沉一些,轻手轻脚地起身,拍醒穷奇。

穷奇变为成年之后,驮着风衷飞出了这座山头,大约从睡梦当中被扯来干活很不高兴,它一边拍翅膀一边颠啊颠的。

风衷险些被它颠进海里去,扬手在它脑门上揍了一下:“好好飞,往有煞气的地方飞!”

穷奇疼得嘶吼了一声,总算是安分了。

没多久它就开始在一片海面上方来回盘桓,对着风衷嘶了一声,肯定是感受到了煞气。

风衷用龙桑杖指向那片海水,朗声道:“请甘渊神女现身相见!”

海水急速旋转起来,形成旋涡,却未见山头升起,中心煞气四溢,似乎有些异样。

风衷先以血涂抹龙桑杖,点了点自己的眉心,这才拍了一下穷奇,降低至那旋涡附近。

一接近便感觉到了冲天的阴煞邪气,叫人难受至极,亏了她刚才以灵气护住了自己,不然以凡人之躯真的是无法承受。

昨日并未感觉甘渊神女身上的煞气有这么重,风衷觉得海水之下肯定是发生了什么。

刚想完便听到旋涡里传出了甘渊神女的一声呻.吟,不高不低却极其清晰,听来万分痛苦。

朝阳还未升起,海面上一片雾茫茫的阴灰,头顶却亮光大盛,风衷抬头一看,上方亮起了伏羲八卦阵法,稳稳地罩在旋涡上方,那升腾的煞气似乎受到了压制。

风衷总算明白为何她和曦光从阵法里挣脱出来就到了这里,料想是甘渊神女为了克制煞气也布了个伏羲八卦阵,两个阵法之间的生门昨日恰好互通了。

她手腕一转将龙桑杖朝漩涡中心掷了过去,煞气似风般一扬,四下陡然间阴气大盛,竟将龙桑杖弹了回来,她伸手接住,心中大惊,煞气里怎么会掺杂着郁途的阴气?

“种神快走,有人袭击甘渊!”旋涡里传出了甘渊神女的声音,夹杂着些许的忙乱。

这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了。

风衷将龙桑杖挥去,拖住那股阴气,冷声道:“郁途,先是青丘,后是甘渊,你的野心越来越大了!”

“风衷,你居然到了东海。”

风里传来了郁途的声音,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,一股阴气自她背后弥漫而来,风衷不用想也知道上面附了郁途的意识,转头便将龙桑杖送了过去。

阴气四散,郁途的声音也散开在风里:“我的野心可不止这些,人间都没了,还要什么人间仙境呢?”

风衷明白了,人间尚存几处仙境,青丘、蓬莱和甘渊俱在此列,有这几处仙境在,人间的生气就还没彻底断绝,他怎么会不暗中下手呢!

原来这头顶的伏羲八卦阵法不是对付煞气的,而是对付他的。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,这里的伏羲八卦阵法竟然与她所布的那个互通了生门,难怪她和曦光闯出来就到了这里。

散在风里的阴气越聚越多,遮天蔽日一般,四下黑暗,阴气里聚拢了郁途的身形,他凌空踏步朝风衷走来,居然只隔了几步的距离,微微笑道:“生气终将被我吞没殆尽,你看我如今离你是不是又近了一步?”

穷奇低嘶着往后飞了飞,风衷不动声色,却不得不承认他比上次见面气势更强了。

风衷想起了那个预示,心中不甘顿起,龙桑杖狠狠送了过去:“离我近又如何?胜负尚未可知!”

生气冲撞而去,郁途连退数丈,捂着胸口半跪在地,忽然闭眼嗅了嗅气息,抬眼时眸中幽蓝大盛:“你身上的生气变了,莫非已经借到血了?”

“怎么,你怕了?”风衷冷笑。

海水呼啸而起,茫茫东海都陷入了黑暗,眼前阴气聚成的身影消散而去,黑暗里走出了郁途本人,白发在风里狂舞,眼神阴寒如刀:“谁的?”

风衷横着龙桑杖在身前护住怀间的蓝玉瓶:“与你何干?”

郁途的视线四下游移:“你既然在这里,那人必定也在附近。”他霍然转身朝远处掠去,漫天的阴煞之气沿着东海海面呼啸而去。

风衷低头看了一眼旋涡,山头终于缓缓升起,甘渊神女端坐在山中心的清泉里,周身煞气缠绕,苍白着脸对她道:“无妨,我已经将那座山头沉入海底,他不会发现曦光……”说着竟吐出了口血来。

她昨日与风衷交手便看出她是个凡人,昨日曦光又告诉她自己借了种神之力留下后嗣,她便猜到是借血之故了,冥神要发难,自然要找他。

风衷心下稍安,拍着穷奇飞落下去,一跳下穷奇的背就匆匆跑了过去,从怀里摸出那块青玉递了过去:“这玉是在青丘时曦光送我的,当时我身体虚弱,他用来给我增长灵力用的,我在其中注入了我的血,你随身佩戴,应该对煞气能压制一些。”

甘渊神女担心己身煞气侵害到她,本要回避,却见她身上有灵气护体,这才没动,诧异道:“你特地来找我,就是为了这个?”

风衷将玉塞在她手里,“你既然不肯见曦光,就当我代他送你的吧,也算是替他见过你了。”说完便疾步往穷奇身边跑,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:“我要怎么入海底找曦光?”

甘渊神女抹去嘴边血迹,冲她笑了一下:“多谢种神如此挂念小儿,我便将他交给你了。”说着抬手一拂,风衷眼前场景忽换。

四下漆黑,头顶忽然亮起了一圈的柔光,竟然是一圈夜明珠悬浮于顶。风衷看了看周围,正是之前落脚的山头,不过已在海底,山头周遭似有结界,没有水进来,结界外半天才游过一两只鱼,很难想象这是以往水族昌盛活跃的东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