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宿轻蔑地打量钱崖两眼,回头问站在他身边的赵映:“他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?”

大概是因为这种挑衅过去成功过吧,赵映觉得自己能想象到这两人过去是怎么掐架的。不过他的思维很快就落到钱崖话的另一个点上,不由陷入了思忖。

……阿尔法晶?

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?

“你确定你有三岁吗?”钱崖嗤笑,“咱们这基地规矩挺松的,晚上又没有规定不能出门,教官们隔三差五地到山里打野味呢,你这胆小鬼连探个鬼屋都不敢。”

“其实小爷不是不敢去啦,”唐宿懒洋洋摊开手,“主要是某人只能仗着超能力来狐假虎威,小爷干嘛要跟着你去一个说不定你早就布置好陷阱,还有利于你超能力发挥的地方,小爷又不是傻,哦?”

“傻?听说你妈智商是不高。”钱塘语气十分认真地说。

赵映原本还纠结着阿尔法晶,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,听到这句话愣了一愣,猛地回过头去看唐宿。

唐宿则看着钱崖。

他眯着眼盯着钱崖,颜色极浅的虹膜变深沉了些,仿佛有阴云和闪电急促地汇聚在一双圆润的天地里。被修剪得很短的头发发根竖起,又随着呼吸慢慢平复,不过平复的也只有呼吸和头发,站在唐宿身边,赵映能感觉到,身旁的这人浑身肌肉都紧绷了,已经是蓄势待发,即将如一只兽类一般,上去扑咬猎物的咽喉。

赵映想也不想就握住他的手。

“你干什么!”成功挑衅唐宿还没三秒的钱崖低吼。

赵映才懒得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,他一只手凑到唐宿眼前打手语,另一只手被唐宿反过来死死握住,唐宿用力他也用力,两只手僵持着,仿若两只死死钳住对方的钢钳。

不是说教我短兵器使用技巧吗?赵映这么问他,还去不去?

唐宿微微合上眼睑,屏息片刻,才睁开眼睛。

他眼中的乌云还蓄积着,但是嘴角边已经落下一点笑意,“去啊,怎么不去,小爷总结的技巧可不是谁都能学到的,保准你学了这一晚上明天就能过及格线!”

“唐宿?”没得到预料结果的钱崖诧异喊了一声。

唐宿懒得理他了,就这么保持着和赵映牵手的姿态,转身往村子的谷坪走去。

“唐宿!”钱崖有些不敢置信,赵映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三,“就今晚!我在陨石坑等你!你要是不来……”

他后面的话被加快脚步的赵映和唐宿抛在身后,赵映懒得回头看他,随意找了个话题,手指在唐宿后背上写到:【好像要下雨了。】

“的确看到阴云了,明天大概要冒雨跑步。”唐宿阴沉沉说。

这种对话简直就像是flag。

一对一的教学开始没有多久,黄豆的雨滴就落下来。满山树叶被砸得哗啦哗啦响,连泥地都被砸出一个个小坑,赵映和唐宿只能无奈顶着雨跑到澡堂——这个基地唯一比较像二十一世纪的建筑——又头顶毛巾,一起跑回宿舍。

他们互相擦头发,在被褥上洒下大片水珠,然后望着对方发呆。

这个时间点距离睡觉还太早了,不过两个人今天都没有进行手语教学的心思,连成丝线的雨水打在屋顶和窗户玻璃上,清凉地把这件小茅屋和整个村庄隔开了。一时间他们好像并不是在接受严格训练的期间,而是在昏沉的家中,在寒冷和阴森中无聊地等待大雨过去。

这种氛围,让人心情低沉,昏昏欲睡。

唐宿打着哈欠看赵映。

或许是运动加伙食好的缘故,瘦条条一根的宅男好像重新进入了发育期,身材挺拔不少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软趴趴的一滩,现在坐在那里已经是有棱有角了。这样戴着个破眼镜,在灯光下写字,气质仿佛是学校中的老师。他手肘曲起,凸显的手臂肌肉线条因为写字而微微颤动,不多不少,恰恰在那个让唐宿觉得特别合眼的粗细和弧度。

过去有些驼背的习惯也被这些天的站姿训练就纠正了,坐在床沿上的人背脊笔直,双腿则是并起的,裤子轻薄的布料被绷着,勾勒出削瘦的肌肉。

似乎从一个男孩,变成了像模像样的青年。

唐宿偏着头想,赵映真厉害呢。

他还记得自己十几岁时被老爷子送到军营里是个什么光景,闹得天翻地覆,也没有学到什么东西,后来是老爷子亲自上阵狠狠抽了他一顿,才让他安分少许。然而最后出营考核时不错的成绩,不过是仗着天分挥霍罢了。

他知道他家老爷子是很厉害的人,军中有无数人崇拜唐行剑,继而看不惯唐宿,比如说钱崖。对这些人来说,他不过是唐行剑那个身上不知道多少黑点的妻子留下的东西,因为可怜才被唐行剑接去抚养,这样他竟然还不知感恩,上蹿下跳要和唐行剑对着干,真是不知好歹。

……不过,除了和唐行剑对着干,他好像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,或者当个歌手?

赵映和他则完全不同,这个崇拜雨果的家伙无论遭遇任何事情,也能坚定地向着目标走下去。

太厉害了,我要是也能做到这个样子就好了,唐宿想。

不知道他什么想法,在纸上进行描述性小短句训练的赵映突然抬起头。

夏雷轰鸣,一道白炽在窗外的天地间扩散,两个人都愣了愣,转头向窗外望去。只见白炽已经消退,群山依然笼罩在广缈的黑暗里。